雪落桃花萧锦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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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拿清白救下萧锦鹤一命。他却认定是我贪图太子妃之位,故意为之。后来敌军围城,指名要太子妃献祭才肯休战。萧锦鹤笑着点头,应道:「可。」他说我抢走阿姐的东西,是时候还了。他将我挂在城楼上,任由我被万箭穿心。他有一百种反败为胜的方法,但他说,这样的下场,是我咎由自取。

《雪落桃花萧锦鹤》精彩片段

北边荻国近年来势大,三番五次与我军交锋,双方皆伤元气。


为保太平,两国交换质子,约定互不犯境。


完颜术就是那个倒霉的质子,可说他倒霉,他来京都三月有余,日子倒是越活越滋润。


他阴险至极,来时带着三个婢女,一个赛一个妖娆多姿,当天便塞进后宫,明摆着要惑乱君心。


圣上虽不昏庸,但美色当前,还是痛痛快快地给了完颜术最大的便利。


我从未见过谁家质子如此嚣张。


宫中乘马便不说了,若非面圣,还可佩带弓箭,简直比身为太子爷的萧锦鹤还要风光。


但其实,举朝上下对他这种玩世不恭的性子,明着批判,暗地里却道:都说完颜一族沉静多智,可真见着了,却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,不足为患。


连我都不信,完颜术这种人,会在几年后杀兄弑父,成为我朝心腹之患。


可我见过那种可能,我真的怕他。


他就是个在兽群里长大的怪物。


他就是个好色残暴的战争贩子。


我几乎是从宴席上逃走的。


不管梦境是真是假,我都要杜绝一切跟完颜术扯上关系的机会。


我顾不得仪态,提着裙摆在宫中小跑。


萧锦鹤不知为何追上来,我甩开他的手,像只惊弓之鸟,尖叫道:「别碰我!」


他微怔后,拧眉问我:「你从来得体,如今失态,是因为完颜术?」


他果然敏锐。


我不愿多说,只问他:「殿下找我可是有事?」


大概是我语中的不耐太过明显,萧锦鹤冷了脸。


「只是想问问二小姐,方才所求姻缘,是与谁的姻缘。」


原来是来敲打我的。


「不管与谁,都与殿下无关,我知殿下的心不在我身上,也没打算挟恩图报。」


他背着手,眼中流过一丝诧异。


这么多年了,我一个内敛的人,唯独对他热烈直白,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对他的喜欢有多盛大。


所以,我放手放得如此潇洒,他定是不信的吧。


我干脆与他挑明:「陈侍郎家的小公子,为人是极温柔落拓的,其实我想,若他不在意我已失完璧之躯,便请娘娘赏他个闲散差事,让他带我去江南也好;若他在意,我此生不嫁,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。」


萧锦鹤的眉头微动,他薄唇嗫嚅,始终吐不出一字,只是一眼不眨地盯着我,像是要把我看穿一般。


这一路我都站在船头,想的是若有万一,我就立刻跳湖逃命。


完颜术似是看穿我的想法,语气略有不快。


「我只是喜欢舞刀弄枪,值得你怕成这样?」


我赶紧摇头,屈膝半蹲在他眼前。


「是我天性怯懦,惹得殿下不喜,给殿下赔礼。」


「怯懦……」他轻轻一笑,笑意浮在面上。


「我看你与皇后喝酒将自己喝得醺醺然时可不怯懦,方才与陈怀昱吟什么狗屁诗词笑得花枝乱颤时可不怯懦,怎么一见我就怯懦。」


啊?这……


我叫他给问蒙了。


总不能告诉他,你在我的梦里喜欢我,但我不喜欢你,还错手伤到你一只眼睛,你恼羞成怒追杀我好几年,最后将我万箭穿心?


完颜术就是一条恨上了便不死不休的疯狗。


我的手心泌出细汗,正午的阳光晒得人发晕,眼前那双镶宝嵌玉的靴子离开视线。


一把伞扔在我脚边,完颜术冷脸吩咐我:「撑好了。」


他折身回来,手里还带着弯弓。


我以为他要我遮阳,便把伞搭在肩上,谁知他将伞檐压低,遮住我向前的视线。


他拉出满弓,阴森森地眯了眯眼。


「你不是怕这玩意儿?」


边说着放出一支冷箭。


我听见一阵骚乱,是阿姐的惊叫。


扔掉伞,就看见几丈之外,萧锦鹤的护卫提剑护在他身前,湖面上漂着被劈成两段的残箭。


三番四次挑衅皇权,完颜术太过火了。


他瞥一眼我,拾起伞为我撑好。


「没有一头狼,会允许旁人侵犯自己的领地,尤其,还对自己的女人虎视眈眈。」


我眉头一缩,他不给我开口的机会,继续道:「我知道,你还不是我的女人,但我在追求你,现在是我们独处的时间,我不喜欢被人打扰。」


萧锦鹤的船调转方向,完颜术勾唇冷笑:「晦气的东西。」


他眼波微转,向后眺道:「瞧瞧那个,还算有点脑子。」


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,陈怀昱的船停在垂柳下,他拿书坐在船头,虽瞧不清神色,但我想,他应当是在顾看我的安危。


我微微出神,直到完颜术冷冰冰的声音贴在我耳边响起。


「你若想见他,不如将船开近点,只不过我不确定,是船先到,还是箭先到。」


我蓦地回神,对上一双凌厉的笑眼。


在梦里,完颜术也是这般,直白地对我说喜欢。


说喜欢我软软的唇、细细的腰,走起路来摇曳的步伐。


他的喜欢很肤浅,浮于表面,所以才会轻易就对我痛下杀手。


我只能与他虚与委蛇,但求不触他的霉头,等他看腻我了,就放我一马。


或者我离京南下,他一个质子总不能跟着,圣上再善待他,也不可能放任他离开自己的眼皮子,到时候完颜术这一关,我便算过了。


又过几日,萧锦鹤出现在我府上,说皇后又邀我进宫去。


阿姐艳丽装扮,来时先瞪我一眼,警告我:「见到娘娘别乱说话,有些人,不是你的你求不来。」


然后摇着萧锦鹤的衣袖撒娇:「今日咱们去哪里玩?」


她还担心我要嫁给萧锦鹤呢。


我笑而不语,静静看着他抽回胳膊,与阿姐道:「今日不能陪你了,母后要我一同前去,你乖乖在家,等过两日荔枝进宫,我带些出来,咱们去白马山上赏吃。」


阿姐立刻神采奕奕,炫耀似的瞥我一眼,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。


「若罗玉敷痴心妄想,求了什么不该她求得东西,你可一定不能答应。」


她与萧锦鹤叮嘱。


可怜阿姐还不知道,萧锦鹤早前与我递信,说让我不要与他赌气,将自己的后半辈子托付给陈怀昱那种平庸之辈。


他说愿意许我侧妃之位,字里行间的施舍,仿佛我该感恩戴德地跪在他脚边。


我猜,是我突然不绕着他转,他不适应了,转头塞给我一颗甜枣,想让我继续捧着他,让他享受那种被人毫无保留爱着的满足感。


以前是我瞎了,总觉得他光风霁月,大梦一场后,倒看清许多。


萧锦鹤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,贪婪虚荣、自私虚伪。


他总想找机会去证明所有人、所有事都尽在他掌握中,于阿姐是,于我也是。


阿姐的禁足一直持续到她生辰那日。


爹娘到底觉得亏欠她,这一场生辰宴为她办得风光十足,城中有头脸的人物全被邀请一遍。


许多才俊前来祝贺,陈怀昱也在其中。


他一个人站在廊边,悠然自得地逗麻雀,偶尔有同僚找他谈话,他也是听得多,说得少。


这样清绝的人,怎会跟周吕荣为伍?


完颜术说陈怀昱会将我吃得渣都不剩,可我与他无冤无仇,他为何要针对我?


再说,自从圣旨赐婚,陈怀昱也未曾再给我递过拜帖,他行事有礼有节,看着是多为我的名声考虑,有意与我疏远。


若真要说起谁对我心怀不轨,完颜术啊,他还真说不着别人,先瞧瞧自己,横眉竖眼,恨不得弄死我几回似的。


今日,母亲想要阿姐多瞧瞧,看看有没有瞧得上眼的公子,她也不说话,只是恹恹地枯坐在人群里。


直到萧锦鹤出现,她眼睛才亮起来。


可他只是与她说了句生辰快乐,就转身走向我。


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递给我,笑道:「前两日寻来一对碧玉簪,正好你们两姐妹,一人一支。」


如今我是名正言顺的准太子妃,萧锦鹤自然不能再像往常那般,对阿姐偏爱太过。


阿姐眼里的光一点点黯下去,我并不觉得多痛快,倒有点唏嘘。


即便是在梦中,等我死了,等他铲平他与阿姐之间的所有阻碍,到最后,阿姐的下场会怎样,谁又说得准呢。


萧锦鹤不是向我示好,只是做给别人看,免得背上个爱博不专的名声。


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太子当得如履薄冰,圣上时时盯着他,他不能出错。


想起梦中萧锦鹤大胆杀入尼姑庵,是因为那时候圣上龙体欠安,已顾不过来了……


呵,这个狼子野心的阴险小人,拿他的东西,我都嫌恶心。


「殿下,这一对簪子给我和阿姐,可是寓意娥皇女英?」


萧锦鹤装深情,我偏要扒他的皮。


他眯了眯眼,竟忍住怒火,打开手中的匣子,拿出碧玉簪亲自插入我的发间。


「阿敷若不喜欢这种样式,孤再给你寻别的。」


他可真是装糊涂的一把好手。


往日这时候,阿姐早就要扑来闹他了,可今日她格外安静,失神地望着某处。


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,只看见一处空落落的墙角。


夜里,我将要躺下时,母亲来寻我,她坐在桌前抹眼泪。


「阿敷,你就当补偿你阿姐流落在外那几年,把太子送你的玉簪还给阿珍吧,她为这事耿耿于怀,哭得眼睛都快瞎了,为娘看着实在心疼啊……」


母亲划在我心口的刀子,从来都是软的。


她对阿姐不止愧疚,阿姐嘴甜活泼,总能逗她开心,衬得我呆板无趣,贴心话说得都不那么动听了。


她最爱阿姐,我知道,我不怪他们偏心,因为人心本就是偏的,我只是不想再背负一些本不该我背负的罪名。


「母亲,我知道您心疼阿姐,但是我不欠她的,我爱不爱吃甜、我是不是那爱撺掇的人,您是我娘,您总是清楚的。


「您爱阿姐便正大光明的爱她,女儿不怪您,怪只怪我不够讨喜。


「我只是不想再听到你们话里话外,将阿姐走失的罪过栽到我头上,这样并不能扭转你们为父为母不够尽责的事实。


「这桩重罪我背了许多年,背不动了,母亲,今夜之后,我不想再听到谁再让我去弥补阿姐,我不欠她的。」


我披着衣裳,从妆奁最底下找出那根破簪子。


瞧着它我就浑身难受,还没想好如何处理,正好借着这个由头给它收拾掉。


母亲的哭声戛然而止,恼羞成怒又无言以对,我没再理会她,拿着东西往阿姐的院里去。


我府上东南角有个荒废已久的小院。


阿姐一路溜进去,我偷偷跟上她,贴在墙边,听见阿姐在跟谁说话。


「公子,看如今的形势,太子是非要娶罗玉敷不可了。」


她提起萧锦鹤,口吻冷漠,哪里有一点点为情伤心的痴狂。


「只有杀了她,珍儿才好取而代之……」


我犹如当头棒喝,阿姐她想杀了我?


片刻沉默后,一个男人缓声道:「罗玉敷,且留着吧。」


阿姐哽咽:「公子舍不得她?」


那人答非所问:「御史大人的千金,是想杀便能随便杀的?珍儿,没想到我花了十年,教出的却是个脑袋空空的草包。」


「公子……是珍儿脑袋空空,还是公子藏着私心?」


她话音未落,就被对面的人冷冷打断。


「珍儿,你今日,似乎话多了些。」


我听见阿姐扑通跪在地上,语气里都是不甘。


「公子,那罗玉敷到底有什么好,您告诉珍儿,珍儿可以比她做得更好!珍儿,珍儿喜欢……」


「珍儿,我不需要一个满嘴情爱的废物。」


我在墙外听得冷汗淋漓。


这男人是谁?这女人又是谁?


我阿姐走失统共不过五年,他却教养她十年……


如今住在我家中的这个罗玉珍,只怕是个赝品。


她来我家做什么?目标是萧锦鹤吗?


倒也不难理解,或许眼高于顶的萧锦鹤,从一开始对我释放善意,便是皇后交代。


她需要我爹爹手中监察百官之权,萧锦鹤注定要娶罗家女。


可是她要这太子妃之位,又有何用?


……


我做梦也没有想到,我竟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间。


我一门心思放在退婚这事上,但有人现在就想要我的命,我还得腾出心思来,先下手为强。


当年阿姐回府时,身上的胎记、儿时的记忆统统对得上,甚至于她特制的长命锁也确是那一块。


我的心突然狠狠揪了一把,我的阿姐,我的亲阿姐,是不是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?


狸猫换太子这事,在我找到证据之前,只能自己消化。


我开始留意珍儿的一举一动,阿姐走丢时我还小,对她的记忆并不很清晰,只是记得,她确实是泼辣的性子,也确实挑嘴。


挑嘴是因为阿姐身子弱,好多东西吃不得,一进嘴,便会浑身起红疹,又痒又疼。


我记得珍儿的忌嘴也和阿姐一样,冒充到这份儿上,真是难为她了。


我心里藏着事儿,差点撞到墙上。


完颜术骑着高头大马路过,指尖轻点我的额头,他怪我:「走路便好好走路,想东想西。」


今日长公主做东道主,邀京中贵族男女尝酒赏月,我在公主府前街下马车,没走两步便遇到了完颜术。


他身姿挺拔俯视着我,衬着夜的朦胧,倒少了几分戾气,添上些美意。


他身后坐着美人,一袭桃色裙摆遮在马背上,格外惹眼。


远处,周吕荣步伐匆匆,气急败坏地高呼:「秋画,秋画!」


「我为你招惹上个这么黏人的牛皮糖,回头备好谢礼,我去找你拿。」


他不等我回话,嗤笑着轻踢马肚,马蹄嘚嘚向前,跃进公主府。


完颜术逗周吕荣便像逗狗一样,惹得他追在马屁股后头颠颠地跑。


整场宴会我如坐针毡,总忍不住去看完颜术。


他躺在秋画怀里,美酒一杯接一杯,活脱脱一个昏庸浪子。


我头疼得厉害。


便算是我请他替我赎出秋画吧,但剩下的事,我早有安排,并不用他以身犯险去做周吕荣的活靶子。


可我越不想与他牵扯,他却越要搅和进我的事里来,这关系是越来越脱不开了。


周吕荣眼神阴鸷,像是随时要扑上去将完颜术的脑袋拧断。


萧锦鹤自然不会放他胡闹,他冷冷警告两句,周吕荣也只好愤愤不平地作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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