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锦鹤来探望我。
说是探望,不如说是探口风。
他说会让那个给他下药、狗胆包天的贱人不得好死,为我雪耻。
我靠在软榻上,看着他如玉的眉眼,瞧着瞧着,就掉了眼泪。
他眼底透出些许愧疚,难得温柔地拿起帕子,替我擦干泪痕。
我怎么都无法想象眼前的少年郎,会在几年后,狠心让我受万箭穿心之苦。
可是梦里,他对我绝情、厌恶、鄙视,一眉一眼,一言一语,都清晰得犹在眼前。
我哭得停不下来,萧锦鹤有点不耐,微微蹙起眉头。
「孤知道你的委屈,你放心,孤已为你请赏,想要什么,你可以好好想想。」
他这话说得很有意思。
一个女儿家为他失去清白,什么样的赏赐能够弥补这份委屈,他心知肚明,但他不愿给。
所以,他把难题推回给我。
他一定想不到,平日我温吞腼腆,居然敢向皇后请旨赐婚。
3.
萧锦鹤来我屋里不到一盏茶的工夫,我家阿姐便闻讯赶来。
我生病这几日,她从没瞧过我一眼。
我这阿姐,讨厌我讨厌得明目张胆。
但家中无人怪罪她,因为我曾害她流离失所。
据阿姐说,她九岁时偷溜出府,是因为我嘴馋想吃糖水,母亲不许,我便撺掇她去给我买。
因此,她才会被人拐走。
可是我根本不爱吃甜食。
父亲说,小孩子哪有不爱吃甜食的。
母亲说,要我对阿姐好一点。
所有人都默认,这辈子是我欠了阿姐的。
我能感觉到,我拥有的东西,正在一点一点溜走。
那些纨绔要不到自己想要的人,难道不会闹事?
我讪讪地捡起桌上的金锭子装回袖兜,周围的姑娘们偷偷笑话我,估计是没见过我这么抠搜的人,花出去的钱还能伸手拿回去?
嗐,笑吧笑吧,你们哪里知道我的苦楚。
「什么土包子来这儿装阔气!」
我一回身,一杯酒就浇在我脸上。
周吕荣抄手看着我,「跟姑娘们说了话,不留点东西就想走?」
他身边跟着群纨绔,我竟在最边缘看见了陈怀昱。
他似是没认出我,端着笑,平静地站在一边,挺拔得像棵白杨。
我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别扭,原来高洁如他,也与寻常男子没什么分别。
我一时失神,周吕荣以为我不给他脸面,一拳砸在我心口,疼得我干咳好几声。
「穷鬼,敢跟爷爷较劲,爷爷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!」
他抬脚要来踹我,却突然抱着腿倒在地上。
「嚷嚷什么,叫阎王呢。」
完颜术人在二楼,披着件紫衫,倨傲地盯着下方。
一群公子哥看见是他,全都憋着不敢放屁。
我使劲低着脑袋,他却拿花生米丢我,「喂,小矮子,上来。」
……怎么在哪儿都能遇见他……
我又不蠢,怎么可能乖乖听话上楼送死。
我拔腿就跑,反正我易容改装,他完颜术愿意记恨,便去记恨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