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玥裴湛小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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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作者:萧玥裴湛
  • 更新:2023-04-11 11:29:00
  • 最新章节:萧玥裴湛小说第35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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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一道惊雷直劈,萧玥蓦然抬头看向裴湛,眼中是不能言说的祈求。可裴湛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。萧玥只听他道:“军中事务繁多,母亲安排便好。”这一刻,萧玥只觉心痛如绞。严冬再冷,也寒不过她心间方寸之地。

《萧玥裴湛小说》精彩片段

燕国,候府老夫人的芷兰居外。

隆冬的风,带着刺骨的冰寒,萧玥却站得身上覆了一层薄雪。

她身边的丫鬟云裳忧心的说道:“夫人,老夫人让您每日天不亮就来请安,偏您来了又故意不见您。这种恶雪天,您身子又不好,要不还是回去吧?”

萧玥眼中滑过一丝苦涩,摇了摇头:“无妨,若我不来,母亲又要说我不孝,我不想让侯爷心烦……”

话音未落,喉间一股痒意,萧玥掩唇低声咳嗽不止,脸颊都咳至泛红。

这时,耳边传来靴子踩进雪地的声音,不用回头,她也听得出是来人是谁。

裴湛,她的夫君,整个燕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宣平王,百姓心中的不败战神。

“见过侯爷。”她垂眸掩去眼中的期盼,屈身行礼。

裴湛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情绪,随即却径直从她身边擦身而过。

他衣袍的长袖拂过,带起一阵凉风,竟比这严冬的朔风更是让她心寒。

成亲三年,裴湛不喜欢她,她心中是知道的。

半盏茶后,裴湛从芷兰居出来。

萧玥想到发着烧还喊着爹爹的女儿,犹豫着出声喊住了裴湛。

“侯爷,月儿近日病了,嘴里总念着爹爹。”萧玥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,“若侯爷有空,今晚能不能去看看她?”

闻言,裴湛顿住了脚步,微微蹙眉,眼中闪过一丝厌烦。

“萧玥,母亲说月儿最近装病逃避请安,你就是这样教月儿的?”

萧玥怔住了,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疏离冷漠的目光,心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,。

月儿才两岁,怎么可能会装病?

萧玥茫然望着裴湛渐远的背影,只觉眼眶一酸,痛的几乎要站不稳身子。

这时,芷兰居的周嬷嬷推门出来,眼神轻蔑的看着她道:“夫人可以走了,老夫人今日不想见你。”

萧玥低垂着头忍住心头委屈,没说什么,她早已习惯了老夫人百般刁难。

萧玥只是不明白,她自认为事事周到,为什么老夫人会这么厌恶她?

她抬起被冻得僵硬的腿,一步一步往自己的院子挪去。

忽然,云裳惊叫了一声。

“夫人,您流血了!”

萧玥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头,只见雪地上点点猩红,竟有鲜血缓缓渗透了她的衣裙。

迟来的的痛楚从小腹蔓延,萧玥脸色一白,突然想到什么,身影不由的晃了晃。

她无措地抓住云裳的衣袖,语气慌乱:“云裳,快叫大夫!”

……

一片黑暗之中,萧玥隐隐听见有人在唤她娘亲。

她哭着想抓住那人的影子,可她只能看着那小小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。

她像是做了一个噩梦,一下子惊醒过来。

“夫人受凉太过,已经……没了”她恍惚间听见有人在说话。

萧玥缓缓睁开眼睛,便看见裴湛和老夫人。

她下意识地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:“见过母亲,见过侯爷。”

“啪——”

下一秒,一个耳光落在她脸上。

萧玥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,她彻底懵在了原地。

“你既然身娇体弱,留不住侯爷,那我也断然不能让顾家的香火断送在你手上!”老夫人怒视着她,一脸铁青。

真的没了?

心脏好像被人猛地锤了一拳,萧玥有些喘不过气来,脸上露出痛苦之色。

可老夫人接着就将目光转向裴湛:“阿锦,母亲给你纳几房小妾进门,你可同意?”

如一道惊雷直劈,萧玥蓦然抬头看向裴湛,眼中是不能言说的祈求。

可裴湛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。

萧玥只听他道:“军中事务繁多,母亲安排便好。”

这一刻,萧玥只觉心痛如绞。

严冬再冷,也寒不过她心间方寸之地。


一场大雪过后,宣平侯府终是进了新人。

张灯结彩,灯火辉煌。

说是纳妾,可排场与她三年前嫁入侯府时相比也不遑多让。

大红的喜字落在萧玥眼中,扎的她眼睛生疼。

萧玥站在长廊的阴影里,听到不远处路过的丫鬟小声的议论。

“听说这位连翘夫人从小跟侯爷一起青梅竹马长大,原本就是要嫁给侯爷的!侯爷也很喜欢她,如果不是三年前圣旨赐婚……”

萧玥呆呆的站在原地,近乎自虐的看着裴湛小心翼翼的牵着新人的手,看着他温柔体贴的扶着她过门槛,看着他夫妻对拜。

直到他牵着新人走至她身前,冷冷对她说:“让开。”

萧玥这才幡然醒来,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。

他终于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了。

她忍不住心头的酸涩,语气少有的冰冷刺人:“侯爷是怪我挡住你们的路了吗?”

裴湛眉头不自觉皱起,让丫鬟带着连翘离开。

长廊上只剩他和萧玥后,他不耐至极的问:“萧玥,你又在闹什么?”

萧玥握紧了手,指甲掐紧手心,才没让自己倒下。

“侯爷既然喜欢她,为什么要娶她做妾,难道不觉得委屈了她吗?”

裴湛冷笑道:“连翘跟你不同,她只要陪在我身边就可以,即便是做妾。而我也不会辜负她对我的一片情意。”

裴湛的话像利刃般刺进她的心,萧玥身子颤了颤。

为什么别人的情意不能辜负,她的真心却要被他肆意伤害践踏?!

心底骤然一股寒意将她笼罩,也许是这天着实太冷了,萧玥不由抓住了自己的手腕,想汲取一点暖意。

却听裴湛又道:“你既喜欢站在这里,那就在这里站一晚上。”

说完,裴湛拂袖直接离开了。

独留她孑然立在原地,望着裴湛离去的方向红了眼眶。

这一夜,她的心仿佛随着回廊上燃尽的灯烛一点点往下沉,沉入深不见底的深渊。

第二日,侯府正堂。

萧玥沉默地走到一边的主位坐下。

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面带红晕的连翘身上,这个女人长着一张芙蓉面,娇媚动人的神态明明白白告诉他人,她昨天是如何得宠的。

萧玥的心似被针扎一般。

连翘跪下行礼,端茶递到她面前:“姐姐,请喝茶。”

萧玥木讷地伸出手,但她的手还没触碰到茶杯,茶杯突然“哐——”一声跌落在地。

滚烫的茶水溅湿了萧玥的裙角,她的手僵在了空中。

“萧玥,你好大的架子!”

老夫人满脸怒意地看着她。

“我没有……”萧玥刚想解释,就见老夫人横眼怒视自己,“萧玥,给我向连翘道歉!”

萧玥呆在原地,看着连翘一副楚楚可怜被欺负的样子,手指紧了紧,却是不肯说出一个错字。

裴湛看着死不认错的萧玥,眉宇间闪过厌恶。

他站起来,只开口说了一句话。

“你既不道歉,就禁闭三日处置!”

萧玥张张嘴,沉默了。

因为她知道,不管她怎么解释,这里的人都不会相信她。

她看着这个她爱了那么久的男人,如今牵起另一个女子的手转身离开。

郎心似铁,心更隔有千重山。

萧玥恍恍惚惚地回到梧桐苑,还没坐下,就看到云裳匆匆跑来,形容狼狈。

她心头猛的一跳,不安蔓延至全身。

云裳着急道:“夫人,有人报信,说相爷通敌,现已被关入死牢,连相府上下也被围起来了!”


萧玥脸色一白,身形摇晃。

“不可能!”

她父亲一生忠君爱国,怎会叛国?

云裳一把扶住了她:“夫人别急,听说此事交给咱们侯爷处理了。”

父亲的案子交给裴湛了?

萧玥松了一口气,裴湛向来公私分明,一定会将此事查证清楚,还父亲一个清白。

“云裳,去备车,我得去看看母亲。”萧玥又起身,不顾禁闭一路去了相府。

丞相府门前积雪沉沉,平白多添了几分凄冷。

萧玥下车,就看见整个相府已经被甲兵团团围住。

看管府门的将领,萧玥认得,是裴湛身边的亲兵将领吴旭。

萧玥刚走上前,吴旭就将她拦了下来。

“侯爷有令,任何人不得靠近丞相府,不得探视相府中人。”

她顿住脚步,有些恳切道:“吴将军,我只是想去看看我母亲如何了,您能不能行个方便?”

吴旭有些犹豫,这时,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冰冷声音。

“不准放行!”

只见裴湛带着一队兵甲从她身边经过,视线却半点不曾落到她身上:“沈清秋通敌叛国,罪证确凿,相府一干人等押进大牢,等候发落!”

萧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,声音颤抖的质问:“侯爷,您说罪证确凿,请问罪证在哪?”

裴湛只淡淡看了她一眼,紧跟着,她听见府中的哭喊声,她母亲还有府中上下人等都被押解出来。

她大哥的儿子今年不过六岁,看见她便哭喊着:“姑姑,救我!”

萧玥心中一抖,看向裴湛,声音颤抖:“侯爷,此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,我母亲他们是无辜的啊!”

她看见裴湛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,又看了她一眼,也只是一眼而已。

“带走!”裴湛沉声令道。

相府众人的哭喊声,荆刺般扎入萧玥耳中。

萧玥想要阻拦,却被士兵拦住。

沈母转头对着她大喊:“婉儿!你父亲绝对不会通敌,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相府!”

她慌了,拼命追上前。

纯白的雪地里,满是狼狈的脚印,她身子本就孱弱,又站了一整夜,哪里能追上?

她脚下一滑,整个人摔在冰冷的雪地上,只能看着裴湛押着沈家百数人在她的视线中渐渐模糊……

再次醒来,天色已暗。

她被裴湛派人送回了侯府。

萧玥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,问守在一旁的云裳:“侯爷在哪?”

云裳知她心急,忙边扶她起身,边答道:“侯爷在花厅。”

萧玥顾不得穿戴整齐,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。

她到花厅的时候,裴湛正和老夫人,连翘在用晚饭。

气氛融洽,言笑晏晏。

而她的出现,打破了这一切。

说她是侯府主母,可如今看来,她才更像是那个多余之人。

老夫人看到她,嘴角的笑意一收,随即厉声呵斥:“你如今是越发不把侯府的规矩放在眼里了,这般蓬头垢面的跑来,成何体统,给我跪下!”

萧玥握紧了手,眼神急切的看向裴湛。

可他却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,声音薄凉:“去外面跪,不要打扰我们吃饭。”


回廊上的风夹杂着刺骨的寒意,吹着萧玥单薄的身躯。

也许是太冷,她脸上没有一点血色,她就那样站在那里,像随时会被吹倒一般。

花厅里,暖炉里的炭盆跳响了一下。

“阿锦,如今沈相出了这样大的事情,宣平侯府绝对不能再留萧玥这个罪臣之女当主母了!”老夫人语气坚决。

闻言,裴湛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。

灯火打在他脸上,映得有些晦暗不明。

他的声音淡淡的:“此事圣上尚未定论,暂且延后再说。”

连翘一边给老夫人添汤,听到此事,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算计。

回廊上,萧玥已经跪得身子都麻木了,终于等到裴湛从花厅出来。

她抓住他的袍角,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:“侯爷,妾身有事想同你说。”

回廊上的灯笼被风吹得晃了晃,裴湛的脚步在她跟前停下。

他的语气不带有一丝情感:“若是为了沈相之事,那便不必再提。”

一句话,将她堵得哑口无言。

他向来就是这样,要么是视而不见,要么是毫无余地的拒绝,清冷淡薄到让她心凉。

萧玥眼神一暗,语气极尽卑微:“侯爷,此事定然是有人栽赃陷害,我父是三朝元老,一品丞相,为何通敌?求侯爷还我父亲一个清白!”

裴湛深邃眼眸一沉:“萧玥,你要记住你现在的身份,是我侯府主母,不是相府千金!”

说完,他抽回衣角,从她身旁擦过。

回廊上的灯火将他离去的背影拉长,萧玥跪在地上,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。

天牢。

萧玥多方周转打点,才买通衙役,允许她进去探望一炷香的时间。

阴冷的牢房里,她见到了衣衫单薄,蓬头垢面的沈家众人,不由眼眶一酸。

沈家清贵出身,他们何曾受过这种苦?

沈母一夜之间白发丛生,看起来苍老了不少。

“母亲……”萧玥扑上前去轻唤,声音不自觉的发颤。

听到她的声音,沈母的身体僵硬了一下,却连头都没有回:“多谢宣平候夫人前来探望我沈家罪臣。”

萧玥心口一痛,沈母的话就像一把钝刀子凌迟着她的心。

此时,一只瘦弱脏兮兮的小手伸出来拉住她的衣袖,小声的说:“姑姑,这里好冷,冬儿不想呆在这里。”

她看着那只小手,刚想伸手握住,她的大嫂却一把将他揽在怀里。

萧玥愣住了,跪在地上,一滴眼泪落在地上无声无息,冲沈夫人磕了三个响头。

“母亲,我一定救你们出去,还父亲一个清白!”

沈母身影微动,到底还是没有说话。

萧玥深深看了一眼牢中众人,脚步坚定地转身离开。

冬儿看着萧玥离去的背影,正要喊她,却被沈母捂住了嘴:“冬儿,我沈家儿郎不惧生死,你切不可让你姑姑为难。”

冬儿仿佛听懂了她的话,不再说话。

萧玥回到侯府后,径直去了书房,却被侍卫挡在门口。

“夫人请回吧,侯爷吩咐说不见您。”

心底一股粘稠上下翻涌,萧玥看了一眼积雪的庭院。

她双膝一弯,嗑下头来:“求侯爷重审我父冤案!”


喊了一遍又一遍,书房的门却仍紧闭不开。

萧玥就这么跪在这里,跪了—夜。

她身上堆积雪,早就冻的麻木,声音越来越小至再喊不出。

书房里。

连翘轻轻按压着裴湛的额角,柔声道:“侯爷,姐姐在外面跪了一夜了,再这么跪下去,肯定会把身子跪坏的,要不,我去劝劝她吧?”

裴湛闭着眼睛,半晌才冷淡的“嗯”了一声。

连翘走出书房,看到狼狈的萧玥,眼里闪过一丝快意。

三年前,要不是萧玥,她现在才是侯府的主母。

连翘慢慢走至萧玥身前,没有劝止,反而俯身低声说道:“姐姐,看你这么可怜,我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

“侯爷说要扶我坐,上正妻之位,必须要先除去你背后的靠山相府……”

萧玥被这荒唐的消息骇得怔住了,良久,她才强稳着颤抖的声音:“我不信,侯爷不会这么做。”

她告诉自己,裴湛不是这样的人,她不能听信连翘的一面之词,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慌乱。

这时,一个小厮突然前来通报,宫里有圣旨传来,让裴湛亲自接旨。

裴湛这才终于走出书房,侯府众人在正堂跪下接旨。

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,宣平候督办罪臣沈清秋通敌一案有功,特赐嘉赏……”

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在萧玥耳畔炸响。

直到太监走后,她才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的裴湛。

“为什么?”

她跪在雪地一夜,只为求他一个重审的机会,而他却直接结案,速度快得可怕。

难道真如连翘所说,她父亲的事是他—手谋划?

裴湛错开萧玥的目光,语气冷硬:“通敌书信是本候亲自从沈清秋书房的密阁搜出来的。相府除他之外其余人等皆只判了流放,已是最好的结果了。”

最好的结果?

她最爱的夫君,亲手给她的父亲定了死罪。

而她父亲一生忠正,结果家破人亡,这就是:最好的结果吗?

萧玥只觉心口一室,喉头腥甜,一口鲜血吐了出来。

痛苦蔓延至五脏,她眼里噙着泪,裴湛却未再多言一句,转身离开。

她知道,她的痛,他从来都是不看在眼里的。

这时,老夫人由连翘扶着走到她身边,看向她的眼神毫不掩饰厌恶。

“萧玥,侯府可不能让一个罪臣之女做当家主母。只是圣上赐婚,不得休弃。你若是要脸,就自请下堂吧。”

萧玥不由握拳,指甲都深深陷入了肉里。

“我父亲不会做这种事情,他是被冤枉的。”

老夫人猛地顿了一下拐杖:“你的意思是阿锦冤枉你父亲了?”

闻言,萧玥眼神瞬间黯淡下来,无言以对。

如果她要为父亲翻案,就是在质疑裴湛办案有误,极有可能会让皇,上降罪于他。

可是……她怎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冤枉处死?!

老夫人离开后,萧玥呆立在原地,心里绝望、无力、难受种种情绪交织。

这时,云裳突然急匆匆的跑来,带来了—个让她几乎绝望的噩耗。

“夫人,不好了!丞相大人处刑之日忽然提前,今日午时就要在信阳门外处斩了!”


萧玥只觉脑子嗡了一下,有一瞬间的耳鸣。

她的身子晃了晃,什么也顾不得了,起身就往外跑。

从正堂到府门,萧玥什么也听不见,她一直往前跑,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响在耳边。

直到她在门口撞上了裴湛。

那人眉头微皱,眼里是她熟悉的凉薄绝情,如同一柄刀把她的心搅得血肉模糊。

她的父亲,拜他所赐,要被处死了……

第一次,萧玥见到他,脚步没有停,就这样擦,肩而过。

裴湛本想拦住萧玥,可这一刻,望进她眼底时,他却迟疑了。

那双布满泪水的眼里,曾对他眷恋爱意此刻都化为荒芜,只有—丝茫然的恨意……

萧玥到信阳门的时候,沈清秋已被压上刑台。

向来整肃的他,此刻却是一身脏破,白发散乱,低垂着头跪在囚场之,上。

“没想到,一代名相落到如此下场。”

“什么一代名相,不过是窃国之贼!”

人群中,

“爹爹!”萧玥喊了一声,想冲上前,可却被官兵拦在跟前。

沈清秋听见她的声音,这才抬起头,眼神哀戚,却是笑着唤她:“婉儿。”

这一声,让她眼眶一酸。

萧玥再也控制不住哽咽:“爹爹,是女儿没用,不能帮爹爹洗刷冤屈,救不了爹爹……”

沈清秋眼眶也泛了红,冲她摇头:“不是你的错,婉儿,回去吧,你只要记得为父一生从未做过于国有愧之事!”

她拼命摇着头,眼泪却不知何时模糊了眼眶。

监斩官大喊了—声:“时辰已到,行刑!”

人群一时躁动,萧玥听不清父亲在说什么。

她,只能远远看着沈清秋的口型在说:乖,婉儿别看。

又下雪了。

冬日的太阳映着白雪,刽子手举起大刀,刀在阳光下闪过一道银光。

“不一!”刀落下的一瞬,她最后看见的,还是父亲在对她温和的笑。

她忽然愣住了,眼泪汹涌而下,可所有的歇斯底里都卡在了那一瞬间。

—双温柔的大手覆住了她的双眼,带着明明寒冬的最后一抹暖意。

失去意识前,萧玥闻到那人衣袖,上带着一股熟悉的淡淡竹香。

房间内氤氲着—股刺鼻的药味,萧玥喝下一口药,入口又苦又涩。

她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,像是感觉不到。

喝完药,她有些迟缓的问道:“云裳,是谁……送我回来的?”

“是宋公子送您回来的,他让我将这块玉佩交给您,让您有事就去找他。”云裳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麒麟状的玉佩交到萧玥手中。

萧玥低头看着玉佩,嘴边露出一个轻嘲的笑。

她笑自己,刚刚居然在心里猜测,那个在她最绝望的时候,出现在她身后的人是裴湛。

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,萧玥皱眉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这时,老夫人走了进来,身后跟着裴湛和连翘。

萧玥强撑着身子从床,上起来,上前行礼。

“见过母亲。”

老夫人坐下后,不紧不慢的饮了一口茶,才让她起身。

萧玥的心猛地一抖,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。

就听老夫人不容拒绝的宣布道:“方才我已与阿锦商量过了,今日起,就将月儿交由连翘抚养。”


芷兰居。

萧玥进门的时候,老夫人和连翘正相谈甚欢。

“你怎么来了?”老夫人看到她,面露不虞。

萧玥袖中五指不由攥紧,面,上却是挤出一个笑:“母亲,过去是儿媳不孝,不若连翘妹妹贴心,不懂服侍母亲,今日特带了燕国少有的血燕前来跟母亲和妹妹告罪。”

老夫人闻言一愣,随即又恢复如常:“你也知道不孝。”

萧玥将血燕呈,上,老夫人见她卑躬屈膝的样子,心里舒服至极,端起喝了两口。

连翘虽然狐疑,但见老夫人都喝了,于是也喝了。

忽然,连翘一皱眉:“这是什么血燕,竟……”

话还没有说完,老夫人便倒了过去,连翘也只觉眼前昏沉,而后也没了知觉。

萧玥目光幽深的看着倒地的两人,面无表情的拿出了绳子。

雪又下大了,萧玥站在屋檐下,恍然想起,今天原是腊八了。

屋内被绑住的连翘忽然动了一下。

她这才转过身,微笑着说:“醒了?”

连翘吓了—跳,瑟缩着往后挪动了两下,慌张道:“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,侯爷知道—定不会放过你的!

萧玥只从怀中拿出两粒药丸,不顾她的挣扎,捏住下巴将药丸喂了进去。

“咳咳一你给我喂……唔……”

话还没有说完,就被萧玥用布条塞住了嘴。

萧玥又面无表情地把另一粒药丸自己咽了下去。

又从怀中摸出只布包。

摊开布包,里面都是根根银针。

连翘瞬间慌了神,嘴里呜咽着摇头。

她像是没有看到一般,径直拿出一根银针:“现在,你对月儿做的一切,我如数奉还!”

裴湛赶到的时候,萧玥正好整以暇地将最后几根银针刺入连翘体内。

见此情景,他倒吸了一口凉气:“萧玥,你在做什么?!”

萧玥看向裴湛,黑眸像沉寂的枯井般毫无波澜:“我做什么?你说呢?”

连翘挣扎着哭喊:“侯爷,救我,我好疼……”

“疼?”萧玥疑惑的又将—根银针扎进去,“你浑身上下无半点伤口,怎么会疼?”

当初,她的月儿也这么疼,可是,没有一个人信月儿的话……

连翘惨叫一声,裴湛眼神—紧:“萧玥,你的心肠怎么如此歹毒?快放了她,不然……”

“不然?”萧玥凄楚—笑,

“不然你

还能做什么?”

她的声音陡然拔高:“裴湛,你为了这个女人,冤我父亲,灭我沈家满门的时候,没有想过会有今天?”

裴湛眉头紧皱,被她的话惊到了,竟没有再上前。

“当年,皇,上赐婚并非是我所求,我嫁与你三年,你母亲刁难,我忍,你纳妾,我也忍。可我没想到,忍到最后,被你们害死了我的月儿!”

裴湛闻言一震,吃惊的看向躺在榻上的小人儿。

月儿死了?

萧玥朝着裴湛惨然一笑:“裴湛,月儿死了。被你和这个毒妇害死的!大夫说,她身体里全是这样的银针……”

说着说着,突然,一丝黑色的血从萧玥嘴角溢出。

裴湛脚步不自觉往前—步。

萧玥字字泣血:“月儿死的时候还一直喊着爹爹娘亲,你也配做她的爹爹?!”

或许是面前的场景太过惨烈,裴湛从没一刻如此恐慌,从骨头里透出的冰冷寒意几乎要将他整个,人冻住。

他看着萧玥一口黑血吐出,再也支撑不住的倒在了地上,眼中—震,仓皇的冲上前去接住了她。

萧玥紧紧抓住裴湛胸口的衣服,忽然,指尖露出最后一根银针,狠狠朝裴湛的胸口直接扎了进去。

胸口的刺痛蔓延至心口,裴湛抱着她的手却未曾松开。

萧玥眼中的恨意狠狠的灼伤了他,甚至比那刺入心间的银针更痛。

她揪着他的衣角,—字一句:“侯爷—定要记住这种痛,永远也别忘了!”

黑色的血从萧玥的嘴角溢出,好似怎么擦也擦不尽。

萧玥看着裴湛惊慌的神情,萧玥恍然听见耳边有无数的声音在唤她。

“我的月儿,娘来了……”

寒风吹开房门,她缓缓闭上眼,再也感受不到冷,也再也不会痛了。


可是下一刻,他就被身边的侍卫牢牢抓住。

“放开!”他厉吼一声。

这些侍卫哪里敢松手,只急道:“侯爷,您不能进去啊!属下已经派人通知望火寮,他们马上就会来灭火了!”

裴湛想把人踢开,却听见“轰”的一声。

灵堂中的大柱轰然倒塌,那口黑棺也全然看不到踪影了。

裴湛立时僵在了原地,只能眼看着大火越烧越烈。

这一刻,他才真正意识到,萧玥没有了,彻底消失了。

……

大火烧了一整天,终于在第二天清晨燃尽。

侯府烧起来的黑灰飘了漫天,落在雪地里,显得尤为刺眼。

说来一切也许都是天意,当初娶萧玥进门之时,他厌她,烦她,不想见她,便特意将她安排在了离他院子最远的梧桐苑,那梧桐苑不远便是侯府灵堂。

这一场大火,不仅烧了灵堂,连带着她住的院子也都烧了个干净。

所有有关于她的东西都只剩了眼前着一片废墟。

裴湛走进已经只剩了几根烧的乌黑残木的灵堂,地上还有烈火焚烧没有散去的热气。

他伸手翻开一片残瓦,手,上立时烫出了泡,可他仍旧觉得冷,冷到心里发颤。

推开木柱,扒开瓦砾,他在废墟中慌乱寻找着她的踪迹。

他的手被瓦砾划破,被烫得发红也不肯停手。

“侯爷,你在找什么,让属下来找吧!”他身边的护卫有些看不下去了。

可是那侍卫才,上前两步就被裴湛厉声喝住:“不许过来!”

他不想有人踩到她,她一定会疼的。

远远地,老夫人看着在废墟中翻找个不停的裴湛,不由红了眼眶,摇头哽咽道:“造孽啊!真是—场冤孽啊!”

“老夫人,往常侯爷对夫人一向是不闻不问的,如今也许就是一时接受不了,要不咱还是去劝劝吧?”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犹豫着开口。

可老夫人却是沉沉的叹了一口气,眼中有泪光闪过:“我从未见过阿锦这般……”

翻开一块早已烧得面目全非的檀木板,看见下面的一幕,裴湛的眼圈兀自红了。

—副白骨,全是黑灰掩面,便就这般静静躺在地,上,出现在他眼前。

裴湛在白骨跟前蹲下来,伸出去的手都在颤抖。

他战场杀伐果决,早已看多了生死,萧玥死的时候他只觉得心中难过,可是一夕之间,红颜枯骨,他到最后都没能让她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。

他解下身,上的袍子在地,铺开,颤抖着将那副白骨温柔地放在上面,

在这之前,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那么爱萧玥,只是习惯了她的存在。

可这一刻,怎么冷心如他,竟还能流出眼泪?

都说男儿流血不流泪,他想,原来他已然这般爱她了,爱到什么程度呢?

大致就是,他这一身骨血是属于战场,属于大燕的,而他的柔情和眼泪都只是她一个人的。

他想,萧玥到现在都应该是恨极了他的,不然怎么会走得这般彻底决绝?

可他也是在这一刻才明白,爱而不自知,便是他的罪过。

“婉儿,不疼,我在你身边。”他死死将那副白骨敛在怀中,音色低沉而又沧桑。

那一瞬,他脑海中想过无数遍,若是他爱而自知,萧玥化作白骨一堆的时候,他们彼时应该已然儿孙满堂。

可是事实上,她化白骨之时,他已子然一身。


“萧玥,别睡!我们去叫大夫!”他将她抱起身,才发现,原来她这么瘦,这么轻。

可是他一步一步抱着她走出院门的时候,又恍然觉得她无比沉重,让他的每一步都像灌了铅。

他转身,—滴清泪落在雪地中,瞬时便没了踪迹。

第二日便是新年了。

整座皇城漫道张灯结彩之时,宣平侯府却挂上了白绸。

热闹纷扬的大雪落了一地,皎洁的雪地同丧白融为了一体。

大堂之,上,一口黑漆的木棺摆在堂中,萧玥被人换了一身黑帝祥云纹面的侯爵夫人正装。

可是整个灵堂没有一个人哭丧,只有裴湛靠坐在灵柩旁,神情颓废。

老夫,人来到堂前,看到裴湛的时候气得脸色铁青:“阿锦,你这是在做什么?连翘都被这个毒妇给杀了,她怎配入我顾家祖祠?”

闻言,裴湛眼中闪过一抹戾气:“那是她活该!”

老夫人愣住了,心下闪过一道不好的预感:“阿锦,你是怎么了?连翘同你青梅竹马,你不是一直最喜欢她了吗?”

裴湛闻言脸色阴沉,语气痛愤:“母亲,大夫在月儿体内刮出十几根银针,听雨轩的人都指认了是连翘所为!”可是,他竟一直以为连翘温顺柔善,却将自己的妻子女儿逼上—条死路。

老夫人也是一脸难以置信,她竟将一个蛇蝎般的女人招进了侯府,害死了自己的孙女。

灵堂的气氛一时凝重,外面却放着烟花鞭炮,热闹非凡。

往年,虽说他对萧玥一直是淡淡的,但过年的时候府中也是热闹得很。

去年的时候,月儿还在他怀里哭闹。萧玥坐在炭盆前同他一起守岁,两人虽然话不多,但他身边也有人陪着。

可如今,他仿佛又变成了孤身一人。“阿锦,今日怎么说也是年关,陪母亲一起守岁吧。”老夫人的语气一时变得有些沉重。

裴湛没有动作,眼神黯然:“我在这里陪着她,今日过年,我不想让她又孤零零一个人。”

说起这话,他也才猛然发现,他与萧玥成婚三年,大多数时间,他都是将她晾在一旁的。

这三年中,他同她说的话都极少,而她从未抱怨过一句。

老夫人身子—僵:“阿锦,你可是…心仪萧玥的?”

心仪吗?

或许在冥冥某个时间里,他是不自觉地对她挂了心的。

裴湛没有回答,摇摇晃晃站起身,他看见棺中的她像是睡着了—般。

“母亲,这三年,我都未曾让她同我一起吃过一顿和气的团圆饭,就今日,一家人团团圆圆的。”

……

花厅。

—桌满汉全席摆在跟前,桌,上的两人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。

二十多年来,想必这是最清冷的一顿饭。

桌按照燕国旧俗,摆了空碗,给祖上亡人留了位置,以示亡人与在世之人的团圆。

裴湛盛了—碗汤放在他身旁的位置。

记忆中,萧玥习惯吃饭前喝一小碗汤。

可他放碗的时候却愣了一下,他以为自己不爱她,却不知何时也记得她的习惯了。

外面忽然听得一阵嘈杂,紧接着就有人高喊着:“灵堂走水了!”

他脸色瞬时大变,忙起身出门,就看见灵堂方向,火舌窜天而起。

可萧玥的尸身还在那里!

他突然意识到,他与萧玥的最后一丝联系也要消失了。

他疯了一样跑过去,整个灵堂已经被大火席卷,进不得人了。

他远远看见火海中,那一口里棺被大火吞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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